第四章
卓融的老爹，卓温卓国候的大名在长安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惜却不是什么美名。
卓温年少时便跟现如今的镇北世将倪尘、长夜司首座程喻铮、和当时的慕太子一起厮混长大，兄弟四人自小感情极深，脾气性格也是臭味相投。
都是半大小子，整日又无所事事，于是顺其自然的，这四人便凑在一起在长安这座天下一等一的繁城里仗着家世和年少干了不少缺德荒唐事。通常都是卓温出馊主意，程喻铮制定并完备计划也就是出馊点子，倪尘实施。而万一事情暴露，李慕便是顶缸的不二人选。
这段年少的荒唐岁月给四人的往后人生留下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一定程度上促成了现如今的四人：直性子一根筋的倪尘成了勇猛无敌的镇北世将；出谋划策、思前虑后、算无遗策的程喻铮成了定国神针；一贯事后顶缸的慕太子……就成了当今圣上。
可当以前的兄弟手足们都陆陆续续独当一面，闻名九州时，只有卓国候是胸无大志，毫无长进。终日在长安游手好闲，闲散度日。
这是十分不符合规矩的。
明面上说，大唐律法规定，但凡是豪门世族皆应成年后为国效力。有能力的，入朝为员，分解国忧；无长进能力的，也得戍守边疆，镇边守境。
暗地里，这也是跟大唐子民好战喜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就在这种氛围中，出了卓国候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入朝为官，卓温百般推脱，戍守边疆，更是抗命不遵。最后逼得当今圣上毫无办法，只能夜半召得卓温夜谈，封了卓温一个护国承柱的名头，这才使得卓温得以“名正言顺”的得以继续留在长安。
按理说手中并无实权性格又嘴贱无赖的卓温应该在长安过的不太舒服，可每每当卓温在长安闯下泼天大祸百官弹劾之时，当今圣上的大板却总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反而那些弹劾的官员们则是被一个一个的远调边疆。久而久之，明白人也便明白了，对于卓温所干的一些荒唐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今圣上更是乐见其成。
没办法，谁让当今圣上如此念旧情呢？
只有当夜深人静时，大唐的忠臣谰官们才会悲愤暗叹，为何这个老匹夫就这么得圣心恩宠？！
所以，程国候和卓国候看起来地位相仿，实际权能和所得人心却是天差地别。
这也能解释当长安权贵们知晓卓家和程家通婚时的讶异了，哪怕在当时还仅仅是指腹为婚。
“融哥儿，你说的可当真？”萧家二小姐轻遮眼眸，禁不住转身向程伊瑶看去。
“是真的……”伊瑶脸蛋晕红，羞怯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有心想让自己仰首，却是怎么也做不到。虽低头垂面，但任凭院中子弟，有谁看不出少女内心的欢喜雀跃？
“可是卓融，你的父亲和伊瑶的父亲虽俱都贵为我大唐国候之位……可…………毕竟不一样。”说话的却是院中专心下棋的两名少女之一，那名应祁的未婚妻萧子萱。
她轻拈一枚棋子，神态略显冷淡：“程国候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无论是融景八年的南夷之战，还是融景一十六年的庚辛之乱，亦或者永昌元年的邙山事变，程国候无一不展示了自身的智谋和对大唐的治国之才。无论是大唐人民，还是九州大陆其余各国的主君宗门，谈起程国候纵使有再大愁怨，也皆都是肃然起敬……可卓国候……终究只是一个在长安京都混日子的闲散侯爷罢了。”
萧子萱似是有些心情不好，舍了半途的棋局，径直走到卓融身前站定，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卓融，说话竟是半点不留情面。
“近些年来卓二少也是在京都闯下了偌大的名头，可令人痛心的是，卓家二少爷非但没有痛思自己的处境，竟然连卓国候的习性也学了个三成，如此行径，我怎么放心把伊瑶交给你？”
“你，又有什么资格娶程伊瑶？”
……
话音刚落，院中落针可闻。
众子弟沉默不语，驻足观望，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先前的欢声笑语在此刻更像是一种讽刺。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可为何今日萧子萱如此强势？这是不是代表萧家的某些隐约态度？
程伊瑶的脸蛋更是煞白一片，她突然抬起头直视萧子萱，一向羞怯的脸上却是浮现了些许委屈和愤怒，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冲到卓融身边，拉着卓融的手就想离开。
卓融顺从的被程伊瑶牵引，只是萧子萱仍是咄咄逼人：“所谓夫妻，便是相互扶持共患难同富贵，可你真的忍心让瑶儿陪你在偌大的长安受苦？让她吃尽那些闲汉长婆的碎语？”
卓融的步伐猛然停下，程伊瑶拉着卓融的手更是被带的一个踉跄。
“融哥儿……咱们走好不好，他们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咱们不待在这里了，求你了好不好……”
程伊瑶拉了几下没有拉动卓融，转身扑进卓融的怀里抽泣。
“瑶儿妹妹……姐姐这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觉得天下就只有你的融哥儿最好，也只是你当前的想法而已。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你真的想要的，什么才是……”
“你闭嘴！”程伊瑶突然出声，一向温柔羞怯的程家二小姐脸上却是布满泪痕，“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不喜欢看到你！你走啊！”
程伊瑶生平第一次明确表达了她从未有过的厌恶之意，萧子萱望着程伊瑶清澈的眼眸，口中喃喃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场间顿时陷入了无言的寂静。
就在这尴尬对峙的情形下，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并不觉得融哥儿很差，相反，他知事理、晓厉害、心思敏捷，心中所想更是与我们这些人不大相同，着实是一名……一名德才兼备的人。”
李逸身着一身青衣缓缓走出，手中轻拢黑木祥云扇，一向温和的脸上布满了笑意。
“所以说，子萱可莫要听闻了小人谗言而尽信啊。”
“就是就是！”
程伊澜与应祁也是堪堪缓过神，想都没想便站在了卓融身边。
“虽然我觉得卓融做我妹夫差了点，可那也是我兄弟！你这么说就是在说我！”程伊澜张牙舞爪，一脸凶相的威胁萧子萱，“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不服就打一架！”
“我也觉得子萱你说话重了点……大家都是一起长大的，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况且我也没觉得融哥儿怎么差了啊……”应祁一脸灰败的站出来，被萧子萱瞪了一眼更是脸色煞白，再也不敢说下去了。
“你们！”萧子萱到底也只是个十二三的女童，纵使心中再有城府，本质上却仍是那个有着刁蛮的习性的萧家大小姐，怎能受得了这种气？
但她终究是咽了下去，如今站在卓融身边的人不少，某一位更是身份尊贵，再闹下去占不了多少便宜，只会徒增难堪。更何况连当事人都不领情？
“哼……长汐，我们走！”
萧子萱面色难看，回身唤另一名仍在树下下棋的少女，未等后者跟来便头也不转的离开了。
树下摩棋的少女在萧子萱离开后才缓缓起身，不疾不徐的对卓融一等人行过礼后谦声告退。
“哎，融哥儿，你说洛长汐怎么就能和萧子萱玩到一起啊？一个可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知进退守礼节，另一个可是个……”应祁痴望洛长汐的窈窕背影，嘴中喃喃说到，“如果我的未婚妻是她该多好啊……”
“呸！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球！”程伊澜听闻气急，扬手就给应祁的后脑来了个响的，“知道你是哪一边的吗？还有心情在这里聒噪！”
这一手脆响直接让应家大少爷跪在了地上，程伊澜尤不解气，抬腿便踹。
旁边李逸看到赶紧上前拦住程伊澜，暗地里却也赏了瘫在地上的应祁两脚，口中还装模作样的劝说着。
“融哥儿……”伊瑶抬头，小心翼翼的问“你没有听那个坏女人的话吧……”
“怎么会呢？”卓融展颜，看着伊瑶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笑到：“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嘛，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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